“斯秦，斯秦。你把那个借我玩玩呗？”
“不行……”
“你真小气。那我们就不跟你玩了。”
“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功课写完了！”竹林后面闪出来一道白色人影，一群小孩一下子呼啦啦地都散了。
只有一个小孩可怜兮兮地在墙角站着。
风原走过去，他不认得这是谁，抬起对方的小脸一看，结果满脸都是黄泥，也认不得是谁。
“你是谁啊？”风原上下打量一下，看见对方穿着同门的沧浪山纹服，皱了皱眉，“你师尊是谁啊？”
小孩好像不愿意自己被风原掐着下巴，脸一扭没说话。
“脾气这么大……”风原不轻不重地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那人家欺负你你怎么不知道还手啊。我帮了你，你跟我脾气倒是挺大的。”
小孩脾气挺犟，也不开口。
“走吧，我带你洗洗去。”就看这身衣服的份上，他也不能把人扔下。
风原将小孩带到水边，拿着水给他擦洗脸和手。
“你叫什么呀？”风原一边擦一边问。
“斯秦。”小孩一张口，脏水就往嘴里流。
“赶紧吐了，漱漱口。”风原按着小孩脑袋让他吐掉，满脸嫌弃，心想他师尊这不是收了个傻子吧。
斯秦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捧水，风原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手拍掉，警告道：“不许往下咽！”
风原在他嘴巴周围胡乱吸了两把，自己用手捧了点水让他就着漱口。
斯秦在他手里含了一大口水，吐到地上，又含了一口。
小孩子过分柔软的嘴唇碰到了风原的掌心，风原皮肤一阵紧缩，下意识地想抽手，却又停住了。直到斯秦又来汲取他掌心最后那点水分的时候，风原才连忙又捧了满满一捧水给他。
那触感真挺奇怪的，像是某种滑溜溜的水里游鱼，但是又温热充满弹性。风原直起鸡皮疙瘩，小孩真是挺软的。
风原拉着这小孩坐在水边，拿着自己的手帕打湿了给他擦脸上已经有些干巴的黄泥，一边擦一边问：“你这怎么弄的啊？”
“大家一起玩，他们涂的。”斯秦老实道。
“那我怎么只看见你脸上有。他们脸上怎么没有啊？”风原心想自己这也没用劲儿啊，怎么一擦就红。
“我够不着他们。”
风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你这也太笨了。够不着不会从地上捡起来扔他们。”风原给他擦干净，露出一张白净明丽的面容来。
眉似远山，目若烟尘，睫羽沉沉。这孩子的眉眼漂亮得近乎占据了半张脸的份额，形貌风流，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哀弱之感。
风原犹豫了一下：“你是男孩子吗？”
斯秦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告诉师兄，师兄替你保密。”风原低声保证，冲他眨了眨眼。
风原看到斯秦脸上涌起一团红晕，眼中升起怒意。
“哎，你……”风原拦都没拦住，斯秦就一怒之下站起身跑了。
风原刚进自家院子的大门，就听见秦泱叫他。
风原顿时身体一僵，他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师尊……”
门咣当一声就关上了。
风原立刻双膝跪地：“师尊。”
“知道我是你师尊？”白衣落拓容貌俊美的青年一脸的阴沉，风原一眼就看见他手里握着的那根藤条了。
“那怎么能忘。”风原真诚道。
“如今连你师尊的课，你也敢旷了。”秦泱咬牙笑道。
“不是……”风原习惯性地狡辩，“我去后山找那个，那个……”
“找借口去了吧！”秦泱一藤条指到风原鼻子前头。
“没有。”风原仰起脸，一副少年稚嫩又天真的笑容，“师尊，我下……次！”
藤条划出破空之声，然后“啪”地巨响一声，结结实实抽在地面上，顿时激起一道黄土。
“你少来这套！”秦泱冷冷道，“你给我去后院老老实实跪着，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起来。”
风原眼睛顿时瞪大了，不可置信地颤声道：“师尊……天还没黑呢……”
秦泱嘴角一勾：“为师知道。”
“风原师兄，又来搬砖了。”站在后山溪边的几个少年笑着和他打招呼。
风原懒得理他们，挑了一块带着青苔的厚重溪石，他俯下身，双手抱住石头两侧，踩稳了地面，腰背一用力将那块大石头稳稳地搬了起来。
绮山让弟子罚跪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自己去溪边挑一块不能轻于五百斤的石头，然后亲自抱回来，在上面跪。跪完了，还要自己在抱回去。
相比之下，罚跪都算不上艰难了。
“风原师兄，我帮你抬一段。”有个少年放下手里的事，笑着跑过来，好心道，“我帮你抬到山门。”
石头虽然要求自己抬，但是帮忙到山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风原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他人缘一直很不错，尽管常常被师尊罚，但是帮他的同门也多得很。
风原抱着硕大的石头回了后院，将石头一放，喘了口气，把衣摆撩起来叠好一垫，熟练地跪在上面。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风原从月上树梢一直跪到深夜。他低着头打盹儿，冷不防院子里有个黑影窜过去，他立刻惊醒过来。
“谁！”风原低喝道。他眼眸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声音虽低却有着穿透力。
那黑影顿了一下就不见了。
风原不放心，他刚要起身，从头顶咚地一声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
风原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是个小布包。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白生生的馒头。
树影摇动，风原抬眼瞟了一眼树梢，嘴角扬了扬，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风原。”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风原刚打算抱着石头偷偷出门，就被身后秦泱的声音叫住了。
风原回过头，刚想开口，就愣住了。他看到秦泱手里拉着一个小孩。
斯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