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这一步,还有余地让他去选择吗?他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死!
推浪帮众人已将手中特制的火把掷入竹林,燃着的火把立刻将酒和油点燃,火苗腾起,霎时间,竹林已变为一片火海。
火能够烧死人,还没有不怕火烧之人,天阴教剩余的几人,在火烤之下发出的惨呼声却令人头皮发紧。
朴石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忍,然而到了这一步任天罗神仙也难以施救了。
“唉!”朴石安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叹气声很小,但他身边的凌真儿仍听到了,她本两手交叉紧握,以克制内心的恐慌,因为竹林里传出的惨叫声听起来确实令人极不舒服。现在她望了朴石安一眼,见他的眼中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怜悯之情,虽极力掩饰而不能。此时,她方知道她的安哥在冷酷的外表下仍然难以掩饰内心的善良和仁厚。思及至此,凌真儿对朴石安的了解又更深一层了。
“郁老贼,你还逃得了吗?”罗翠花一声娇喝。朴、凌二人正各怀心事,吃惊之余,发现有一个火人从火海里腾空而起,宛如一只飞鸟,且不断地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那正是郁史,他全身的衣物都已着火,焦头烂额,仓惶地冲天而起,但在火焰中,他却分不清东南西北,竟直往朴石安等人这一边掠来。
罗翠花一直死盯着已成为一片火海的竹林,以防郁史逃脱,现在一发现郁史欲穿过火海而逃,便一声娇喝,持剑腾身而起。
不料,罗翠花的这一声娇喝倒帮了郁史一个忙,罗翠花在前方,那朴石安等人同样也会在那里,向这边逃遁岂非送死?郁史虽烧得焦头焦额的,不过心头尚能保持几分清醒。于是他身形往后一抑,身上有火,后有追兵,他还逃得了吗?可是,现实却偏偏有那么奇,身处绝境的郁史竭尽全力地逃命,居然将轻功比之厉害数倍的罗翠花远远地抛在身后,他本人宛如一道火红的闪电。
每个人都有潜能,一旦被激发出来,产生的力量是惊人的,连自己都无法致信。
郁史越跑越快,边跑边发出惨出,身上的衣物仍然兀自燃烧着。
罗翠花见状大惊,忙猛吸一口气,顿时身形又加快了不少。蛇、蝎二老也早已长身而起,追随着罗翠花,朴石安等人见情况有变,亦随后直追而上。
突然,众人眼中失去了郁史的踪迹,众人大惊。只有最前面的罗翠花看清了郁史身体猛地下沉,她大惊失色,趋前一看,原来——
前面是一处悬崖,虽无万丈,但也有千丈,对崖比这边崖面低了百余丈,中间则是深渊,深不见底。人摔下去,焉能不死?
罗翠花见仇人坠落悬崖,心中一半快意一半怅然。快意乃大仇终得报,怅然是没能亲自手刃仇人。不过事已成定局,也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朴石安等人都立在崖边,推浪帮的人欢呼雀,为这垂手便得的胜利而高兴。推浪帮只伤了五人,百花宫死十人,伤十三人。但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受伤的推浪帮五人身旁有五位娇滴滴的百花宫姑娘悉心照顾着,而百花宫受伤的姑娘旁边又都有推浪帮的壮小伙子嘘寒问暖。有的姑娘旁边还有两三个小伙子守着,不幸战死的姑娘虽然业已香消玉损,却有不少人为其黯然流泪。推浪帮与百花宫合作只有三天,一方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一方是大姑娘,双方速配成功了许多对小情了。
朴石安默默地望着悬崖深处,神情上没有多少喜悦——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没有。
武羊奇书从此形消于地,而他却偏偏需要武羊奇书,否则其武功将永远也不可能再有进展。他亦不能再练其他的内功,除非他的经脉逆转或尽断,否则两种不同同的内力在他的体内会相互排斥,丹田会因此而爆裂。而且,由于他以前练的是临摹本中的武羊奇书,该书中有不少纰漏之处,若继续练下去会走火入魔。三年前,他便很少再练了,最近他萌生了凭着自己的天生资质去看透这本武羊奇书中的破绽,然而他本身武学修为有限,怎能有所成就?反而好几次在练功时受了内伤。
可惜,他在“推浪源”底部找寻了数载,仍没有找到真正的武羊奇书。真是命运戏弄人,当他知道了正版武羊奇书的下落时,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毁去。
可以说武羊奇书是毁在他的手中,方才下令放火烧林的那一瞬间,他心中只有仇恨,根本就忘却了武羊奇书的存在。
莫非天意如此?
朴石安心中波澜起伏,脸上虽然戴着一层面具,却依然掩饰不了心中的百般滋味。不时望着他的凌真儿突然觉得自己还很不了解安哥,他有什么心事吗?朴石安不高兴,凌真儿也高兴不起来。
“哈哈……这个老混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又眼瞎,居然没见到这儿有悬崖。他妈的,当什么天阴教教主,这般胆怯,老子还想与他大战一百回合了!”新力扛着朴刀,大咧咧地道。
唉!郁史原是想将朴石安等人引入竹林中,即使不能杀死他,至少也可让对方受点损伤。谁知朴石安见机得早,没有进入他的圈套,后来,对方施以火攻,他便回天乏力,欲战不能,只好落荒而逃。否则,他堂堂一教之主,武功自不会太俗,狗急了都可咬人两口。被烧得焦头烂额之际,他还能有什么斗志呢?更是慌不择道地逃跑。谁知,烧不死的他却要被摔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的郁史终究难逃厄运。不知在他将死的瞬间,是否曾为他平时犯下的罪行感到忏悔呢?
——他死了,只有天才知道。
从发动进攻到天阴教教主郁史坠崖,总共不过一个时辰,天阴教就如此轻易地被毁去了,从此,江湖上不再有天阴教的存在!
树倒猢狲散,方才逃开的天阴教一百多人并未走远,他们在幻想着教主的计谋得逞,那么,他们这些人将重振旗鼓。现在,郁史坠崖,他们的希望亦随之破灭,还留在武陵山岂非送死?于是,一百多天阴教人便四散而去,终至消失。
这么一大块平地上,天阴教教众曾在上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称金,恣意挥霍着抢来的财富。而现在,仅仅空留了数十间草屋,上百个洞穴。
天阴教储存有许多财富,这均是他们平日强抢掠夺而来的,仅黄金便有七万两。朴石安将所有的财物分为三份,一份归百花宫所用,一份归推浪帮,另一份则分给附近的穷人。
由于此地邪气太重,朴石安并不想使它成为推浪帮的领地。
此番行动的目的已然达到,推浪帮与百花宫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
离别在即,许多对小情人隅隅私语,互诉哀肠,难舍难分。朴石安、百花宫等人见状,不由会心地笑了笑。
罗翠花笑道:“朴帮主,我百花宫的这许多姐妹都想入推浪帮了。”这群姑娘,如果嫁给了推浪帮的小伙子,不就成了推浪帮的人了?如此一来,百花宫岂非也成了推浪帮的支属?
朴石安倒还没想到这一层,经罗翠花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凌真儿笑道:“那还不好说?干脆让百花宫与推浪帮合并。”
罗翠花忙趋身行礼,道:“若朴帮主不弃,我百花宫姐妹愿意加入推浪帮。”
新力闻言,大笑道:“这样甚好!帮主,咱们推浪帮尽是些小光棍,若有这么多的女同胞,那可热闹得多了!”他的嗓门很大,声音也极为洪亮,惹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不是瞧他,而是将目光对着朴石安。看来,百花宫众女都愿意加入推浪帮,傍依着这么一个大帮派,以后便再也不必担心受人欺压了。不过,百花宫在江湖上的声誉并不太好,因此众人都以期待的目光望着朴石安。
答应与否,只需一句话即可。不过,朴石安为这个提议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凌真儿也没料到罗翠花当真想加入推浪帮,她刚才之话只是说着玩的。罗翠花长得挺美,若留在推浪帮,说不定会成为她的情敌,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但是话已出口,还收得回吗?她有些着急的看着朴石安,这么多人就她一个希望朴石安嘴里冒出的是否定答案。不过,她也只是干着急,她不可能将心中所想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想,而朴石安怎知她的心思?
百花宫虽然是个小帮派,但好歹也是一个帮派。朴石安见罗翠花又不像是说笑话,如此拒绝,帮中弟兄不少人都喜欢上了百花宫的人,那他们肯定会很失望。新大哥他总有意无意地看着那红着脸垂着头的白衣姑娘,他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二十四岁了还不想成家,现在他总算有了这方面的——萌牙。朴石安作为兄弟,能不成全大哥吗?
朴石安望着罗翠花,两人都是满眼的诚挚。朴石安下定了决心,道:“好,只要罗宫主及贵属同意,朴某也无异议。”
罗翠花闻言大喜,忙趋前行跪拜之礼,恭声道:“属下罗翠花拜见帮主!”百花宫的众女也纷纷跪下施礼,蛇、蝎二老亦不例外。
朴石安见状大惊,他没想到罗翠花竟然行如此大礼,连蛇、蝎二老两位前辈都向他屈膝下跪,他如何敢当?朴石安赶忙上前扶起蛇、蝎二老,道:“两位前辈快请起,如此大礼真是折煞晚辈也!罗宫主及众位姑娘也快请起,朴某万万不敢当。”
谁知罗翠花仍跪着不起,仰起俏脸认真地道:“帮主,我罗翠花现在是推浪帮的一名小卒,你还叫我罗宫主,难道不乐意让我加入推浪帮?”苗女性格大都豪爽、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朴石安闻言有些招架不住了,推浪帮的兄弟见到他时从不施以跪礼,这是朴石安规定的。他始终认为下跪时心不诚并非礼,而心诚不跪则也是礼。现在,见罗翠花等人向他行跪拜之礼,他还真有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的,罗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唉呀,你们都起来说话吧!”
“是!”众女齐道,比那些小伙子粗犷的声音动听多了。她们齐刷刷地站立起来,那架式那模样,使得推浪帮众弟兄们乐得合不拢嘴。
这时,自有师爷任务上前圆场,他神情肃穆地朗声道:“本帮新入弟子谨记帮规……”
他话还未说完,原百花宫的人已跪倒一大片,神情极为端庄,向来各帮各派在宣布帮规派纪时,要求特别严格。
不过,推浪帮似乎与众不同,任务皱了皱眉,道:“大伙儿都请起来,本帮向来无跪礼,见到上级只需抱拳行礼即可。”
百花宫的人为之大惊,这太不符合常情了。但她们心中对这个丑陋无比的朴石安又增加了几分好感。其实,谁愿意那么作践自己,好端端地却要向他人下跪?只是这乃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家都习惯性地那样做。朴石安创造这么一条帮规,众人虽然感到有些不合“情理”,但心底还是挺喜欢这个创新的帮规。爱屋及乌,众人对创造出这一帮规的朴石安自然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只能说有好感,因为众人所见到的朴石安那副尊容真的不怎么讨人喜欢。
任务满脸肃穆的宣布道:“本帮帮规:一、不得以强凌弱,无故生下事端,违者逐出帮门;二、不得怀有异心,图谋颠覆或背叛本帮者,废其武功,逐出帮门永不再录;三、帮中弟子犯有奸淫、草芥人命,杀无赦;四、同门之间不得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五、不得泄露本帮秘密。其余的各人洁身自爱,不要昧着良心做人就行。”
新入推浪帮的众女弟子齐声应道:“弟子等定当遵守帮规,振兴推浪帮!”
“长江后浪推前浪,推浪帮大显神威!”
整个武陵山都被这激壮的声波覆盖着,好生激人胸怀,扬人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