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雪见他面色陡变,不觉问道:“青龙哥哥,你怎么了?”穆笺卓回过神,拍了拍她肩头,微笑道:“没什么事,忆雪,你先去堂中休息吧?”林忆雪心知他有要事,便不多言,转身随着仆人返回屋子里。
穆笺卓见她走入屋内,看向周观,问道:“周观,他们来了多久?”周观揖首道:“约有半柱香时间。”穆笺卓一惊,赶忙向门口跑去。
未靠近门口,便已看见三道人影立在门口。
左边那人一袭红袍,态度倨傲,右边那人面色威严,气势稳妥。而其中那人气势不凡,剑眉星目,长须微飘,嘴角含笑,这将军府杀气森然,但这人却仿佛在街头游览一般自然。
穆笺卓瞧见那人微笑,心头越发下沉,一个箭步跃上,拜倒道:“末将穆笺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淡然一笑,道:“穆都督先起身吧。”穆笺卓依言起身,立在一旁。
李世民面色淡然,悠悠问道:“穆都督,闻你府中风雷俱动,不知有何异事……?”穆笺卓迟疑道:“不,没什么事情……”李世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言,当下看了看四周。穆笺卓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让四周仆人纷纷离开,而周观也告辞退下。
此次李世民带着魏征、长孙无忌前来,委实出了穆笺卓的意料。穆笺卓心知这门口不是谈话之地,便引三人走入大堂。
四人才入大堂,便一看见青琉璃、林若言低声交谈着什么,见四人进来,青、林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青琉璃率先站起,嬉笑道:“青龙小子,你带了谁来啊?”林若言冷目一扫三人,只觉李世民气度不凡,眉宇微扬,疑惑道:“青龙,是……皇上?”
李世民抚掌一笑,说道:“不错不错!穆都督,想不到你府中还有如斯高手啊!”穆笺卓淡然一笑,瞥了眼林若言。林若言会意,施了个礼后便叫过青琉璃要退下,却不料李世民一摆手,含笑道:“不必了,朕此来,便是有事拜托二位。”
青琉璃剑眉一扬,奇道:“你有事拜托我们?”“放肆!”长孙无忌怒目圆瞪,喝道:“你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来人!”不料此处乃是穆笺卓的府邸,而府中家丁、武师均是当年穆鼎云亲兵,如何会去理会他。
长孙无忌连喝数声都没人理会,不觉气的胡须倒翘,伸手便要来抓青琉璃。魏征暗叫不好,赶忙一把拉住他,沉声道:“长孙大人,一切交由圣上处置。”长孙无忌恨恨收手,退到一旁。
李世民对三人动作如若未闻,拉着穆笺卓寻座坐下。穆笺卓命人端上茶点,几人饮茶片刻,李世民放下茶杯,微笑道:“穆都督,方才朕突得密报,突厥已兵至长安四里外的土龙坡。”
穆笺卓剑眉一扬,笑道:“哦,来了?”李世民淡淡一笑,说道:“朕此来,便是希望穆都督在今夜探入突厥大营。”穆笺卓一怔,疑惑道:“末将夜探突厥大营……这……”李世民微笑道:“穆都督有问题么?”
他笑容微冷,淡淡道:“我记得穆都督不是说过,你早已经准备好了吗?”穆笺卓闻言一愣,他虽然在各个方面都已经准备完毕,但他原本是打算调集长安禁军一同作战的,可如今听李世民意思,似乎是让他自己单独前往,这未免太……
穆笺卓迟疑道:“可是……末将手下委实太少……”李世民剑眉一扬,失笑道:“穆都督乃长安禁军十四营之首,手下有一千精兵,难道还对朕说手下兵少么?”穆笺卓一怔,说道:“皇上,即便如此,全营不过一千兵将,而突厥有十万铁骑……”
李世民定定看了他一眼,肃然道:“穆都督若不能夜探突厥大营,那么……”他站起身来,“长安一破,唐朝必灭,无论一千或十万,均难独善其身!”
穆笺卓明白过来,拱手道:“末将明白!”李世民颔首一笑,对魏征道:“魏卿家,你留下与穆都督商量商量吧。”言罢带着长孙无忌疾步而去,长孙无忌离去之时,狠狠瞪了眼青琉璃。
穆笺卓心头明白,朝廷之内,他已与长孙无忌结了仇。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沉吟不决。魏征步到他身旁,微笑道:“笺卓,莫非为难人手么?”穆笺卓叹了口气,点点头。
魏征悠悠一笑,说道:“当年你父亲手下‘盾甲刀卫’与罗艺的‘燕云鬼骑’、圣上的‘少林武僧’、北方的‘西凉铁骑’并为天下四大强军,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清楚吧?”
穆笺卓剑眉一扬,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明白了……”魏征诡异一笑,转身快步走出大堂。
魏征一走,堂中三人都安静了下来。
约过半晌,穆笺卓蓦地一手拍在桌上,怒道:“该死,我爹已经解散刀卫,他还这么紧紧咬着不放!”青琉璃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发什么火,谁让你爹训练的刀卫名震天下?”
当年隋末唐初,天下诸豪并起,逐鹿中原,各大势力操练雄军,于辽阔中土内一展才华。而其中,较为出色的,则是四支部队。
第一支,乃是隋朝将领罗艺的淹云鬼骑;第二支,则是太原李家的少林棍僧;第三支,则是西凉骁勇铁骑军;最后一支,便是穆鼎云生前训练的盾甲刀卫。
盾甲刀卫,乃是以守为攻的强悍兵种。其训练方法脱胎于三国时期高顺训练的“陷阵营”,盾甲刀卫骁勇善战,其速度能与骑兵相比,而若其为先锋军,则任敌方多少兵马,只要他们不死,都能将敌人死死挡在前线。
但在穆鼎云临死之前,已经将这支雄军解散。时至今日,魏征突然暗示,无疑是李世民对此军还念念不忘。
穆笺卓强忍怒气,咬牙道:“少林武僧本属皇上,燕云鬼骑被我爹杀的逃入深山,西凉铁骑被皇上招纳,惟独我父亲解散了刀卫,方才逃过一劫,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念念不忘……”
青琉璃撇撇嘴,不屑道:“我说青龙,既然你们都已经投靠了唐朝,那么手下的兵也就是皇帝的兵,干吗抓在手里不放呢?”穆笺卓叹了口气,摇头道:“伴君如伴虎,如若我交出兵权,他日当真任其宰割,但若我手隐兵权,他日皇上若想杀我,自会斟酌一二。”
青琉璃剑眉一挑,嘿嘿冷哼道:“个矮怕天塌……穷担心……”
林若言忽地轻嘿一声,笑道:“青龙,我记得鼎云当年座下两大将领是歹火刀与姜震,对不?”穆笺卓一愣,颔首道:“不错,不过他们都已经隐居了。”林若言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来时碰到了他们,他们正在向长安赶。”
穆笺卓一惊,站起道:“什么?歹火刀和姜维来了?”林若言点头道:“是的,你府中风雷水火土五护法也精通兵法,再加上歹火刀、姜震,七人统领一千禁军完全足够,”他皱皱眉,说道,“好歹他们也是你长辈,话语间也注意些。”
穆笺卓淡淡一笑,避开话题说道:“可是……突厥军中未必没有高手……”青琉璃仰天一声长啸,傲然道:“你忘记了,我与若言、你联手,天下何人能阻?”穆笺卓一惊,愕然道:“什么?你们要出手?”
青琉璃凝视指间剑锋,嘿声道:“不错,老子封剑多载,今日要重饮烈血了!”穆笺卓看向林若言,却见他负手含笑,道:“多年不动手了,今天重一动手,忍不住想要重新试试我的‘灵叶诀’!”
他们二人见穆笺卓依旧沉吟,青琉璃冷冷笑道:“青龙,你别忘记了,我和若言均是天道境界,天道一出,谁与争锋,突厥之中总不会有帝级以上的高手吧?”
穆笺卓一怔,顿时就笑道:“怎么会……何况即便是帝级存在对方军营,我长安城中可还有那奇人阁主呢!”“一味依靠别人,终究不是正道……”林若言微微摇头,叹道,“罢了,此刻也别说这么多了,明天一早,我们便去军营吧。”
穆笺卓和青琉璃对视一眼,忽然齐齐嘿嘿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穆笺卓便叫来府内雷无量、火无炎四人,那水无柔乃一女子,自然不好前往军营。随后,青琉璃和林若言也相继来到,七人吃过饭后便一齐前往军营。
自从穆笺卓担任禁军统帅后,因为某些原因,故而一直未曾来此训练,所以便一直是第十三营的统帅代为管理。穆笺卓等人来到大营外,挑目望去,便已瞧见营中士兵正好在操练中。
穆笺卓瞧见点将台上指挥之人浓眉怒目,虎背熊腰,气度不凡,而且指挥之时气势凛然,不觉失笑道:“好气度,看来我十四营得了个好统帅啊!”青琉璃懒懒一笑,林若言瞧他冷笑样子,不觉摇头。
雷无量上踏一步,低语道:“堂主,我们进去么?”穆笺卓微微一笑,摇头道:“先看看吧。”
七人寥寥数语间,一千禁军已有了动作,台上那名武将手握令旗,不断指挥着一千禁军开始操练。
他令旗一挥,便将台下士兵分为四股,各操刀、盾、枪、弓四队:
挺枪之队,气势霸道,枪法直刺欲劈,宛如蛟龙出海,张牙舞爪。
操刀之队,杀气凛凛,刀光怒斩四方,如同怒斧开山,威慑群魔。
负盾之队,气度如山,铁盾抵挡万攻,仿佛泰山横路,天地难摧。
握弓之队,锐目似电,弓箭遥指天穹,犹如万鬼席卷,横扫千魂。
这四支战队虽然数目仅有千余,但论其动作气势,除了稍欠战场磨练外,无疑已有一支雄军雏形。
穆笺卓遥遥观望他指挥四队,不觉暗暗颔首。青琉璃靠在栅栏上,懒懒笑道:“看够了么?”穆笺卓淡淡一笑:“怎么,青大哥,不耐烦了?”林若言哈哈一声长笑,一掌拍断大门横木,笑着走进去:“既然不耐烦了,那便进去吧!”
穆笺卓一怔,不觉苦笑道:“好歹是我的大营,你们给我些面子吧?”一边说笑着,他们一行七人已步入大营。点将台上那武将也已看见穆笺卓一行人,浓眉一挑,令旗一挥,喝道:“归队!”
喝声方罢,一干士卒已纷纷退到道旁,任由七人来到台前。
穆笺卓一路走去,感觉四周众人好奇的目光,其中更隐隐有许些不屑之色,他心头一动,思忖道:“莫非他们早已知晓我今日会来,故而今天特地如此操练,给我一个下马威么?”思忖间,他们已走到了台下。
那武将看着穆笺卓,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十四营?”穆笺卓负手而立,含笑道:“我乃禁军十四营统帅,来此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两道士卒均是先是微微骚动,随后便归于安静,穆笺卓心头冷笑:“果然如此。”那武将盯着他,冷声道:“你就是穆笺卓?”穆笺卓淡然一笑,答:“不错。”
那武将冷哼一声,说道:“穆笺卓,你身为十四营统帅,却一直未曾到任,不知可能给我们一干兄弟一个交代?”
穆笺卓双眸精芒一闪,冷笑道:“给你们一个交代?”武将点头。
穆笺卓剑眉一挑,笑道:“给十四营一个交代?”武将迟疑,一颔首。
穆笺卓目如冷电,杀意四射:“给我手下一群兵卒一个交代?”武将面色微变,迟疑不语。
穆笺卓双目雪亮如刀,冷哼道:“我倒想问问,你是何人?”那武将收拾心情,淡淡道:“我乃是十三营统帅黄崖。”穆笺卓剑眉一沉,冷哼道:“我十四营得你照顾多年,多谢了。”
黄崖训练十四营多年,对此营感情颇深,自然不愿轻易拱手相让,沉声道:“我照顾十四营自没关系,但是你不管多年,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穆笺卓一迟疑,毕竟黄崖替自己统领此营多年,若不给他个面子也太说不过去,他沉吟片刻,才道:“黄统帅,我想未曾到任的原因,你应该明白。”
黄崖一怔,他乃是平民出身,不过在世家子弟中也是有一些朋友。当年他也听过穆笺卓“因父为官”的事情,心头好是不屑,此刻听他言语,心头顿时洞明,亦不由有了些悲凉:人走茶凉,世事沧桑……
当下他也不好多言,走到穆笺卓身旁,将令旗交给他,淡然道:“此营兄弟……劳烦你了……”当下一甩长袖,也不看一眼满营士兵,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