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铜钟微微一晃,随即定住,那人瞥了眼突厥阵势,转身拜倒道:“国师李绩,参见陛下。”来人乃是大唐国师李绩,李绩本名李绩,早年投降李唐,因犯李世民名讳,故改名李绩。李绩精通道法玄术,为大唐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地位尊崇,李世民登基后便封其为国师,与李绩交谈时李绩更可自称本名。
李世民见是国师李绩,当即温言笑道:“原来是国师来到,国师不是在护国坛中修行么?怎么来此军阵前方。”
李绩揖首道:“方才李绩正在修行,遥觉有人御用天地气势,来对付我大唐龙脉,吃惊之下便循气而来,不料竟是两军交锋,李绩莽撞。”李世民哈哈一笑,道:“国师在此,还怕那突厥小贼做什么,国师可有法子?”
李绩点头道:“请皇上立时起鼓,让李绩借唐朝大军之气来抵挡敌方之气!”李世民一颔首,挥手令程咬金、尉迟恭、侯君集三将各操兵符,带着三路大军各列阵型,对天大喝。
李绩右手一点,头顶铜钟悬浮至其手掌上,他左手捏了张道符,口中念念有词,忽地轻叱一声,道符贴到铜钟之上。便见那铜钟微微一震,黄光四射,转瞬便已自其掌心升起,飞入天空中。
那铜钟飞了足有数十丈高,忽然钟身一震,穆笺卓眼力通玄,瞧见四周隐约有无数气流涌入钟内。他看得目瞪口呆,道家秘法在他看来本是一般寻常,不料此刻一见,竟是如此了得。
他脑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忍不住问道:“国师,此钟是……”李绩白眉一挑,转头看来,见是名蓝甲小将,微微一怔,疑惑道:“你是……”程咬金哈哈一笑,说道:“国师你不认得了,他是鼎云之子啊!”
李绩一愣,喃喃道:“穆鼎云的儿子……”他眼神微变,随即恢复正常,淡淡道,“此乃东皇钟……”
“东皇钟!”穆笺卓、李靖二人脸色大变,齐齐失声道。程咬金、尉迟恭等人却是满脸迷惑,不知二人为何如此惊讶。
李绩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的仿造体。”李靖、穆笺卓齐齐吐了口气,纷纷苦笑起来。李绩淡淡道:“此乃茅山派历代宗师苦心所制,虽不及真体的东皇钟,却也是威力不凡,以我目前修为,至多使用其百分之一二的力量。”
他仰头望向天空中的金黄钟身,淡淡道:“得大唐军魂之助,能够使用半成力量了……”他一边说着,双手一边不停地捏动道诀。穆笺卓瞧见那东皇钟随着军魂不断的流入,慢慢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辉,与方才的平凡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李绩深吸一口气,将手一挥,喝道:“镇……三千世界!”随着他口中大喝,那东皇钟放出金黄光芒,一道光芒闪出,陆轩所放的金光仿佛被无形之物压制一般,顿时向地面坠去。
陆先生在那光芒闪出的同时,便觉全身一震,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他颤了颤,惊怒道:“好家伙!大唐国内竟有这么多高手?”他咬了咬牙,恨声道,“可汗,请速速派兵进攻唐朝军队。”
颉利一怔,他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他对陆先生素来信任,当下令人挥兵进攻。
李世民见突厥大军来势汹汹,便问道:“国师,这……”李绩眉头一皱,淡淡道:“李绩不通军事,还请诸位将军出击,若敌方修道者再出手,李绩自会抵挡。”李世民点点头,一挥手,侯君集、程咬金、尉迟恭三人各操兵刃,带兵冲了上去。
双方此次交锋均是上万兵马,只见箭矢横空,刀剑银芒闪动,无数惨叫怒吼不时响起,只闻马匹痛嘶,将士惨叫,无数身躯轰然倒地,但是他们的同伴却踏着他们的尸体向前冲去。
什么友情?什么亲情?
只有杀戮,只有鲜血,才能满足人那天生的嗜血疯狂!
人之初,性本善?
善杀!善灭!善淫!善恨!
人不过披了层“善良”的皮,穿了件“正义的”甲,手上拿着代表“惩罚邪恶”的长矛,再不停屠戮着所谓“邪恶”的魔鬼。
正义?邪恶?
当强者灭杀弱者,改变历史的瞬间,他们就是正义!
强者为王,弱者为寇!
当他屹立于顶峰之时,只有尊敬与恐惧!
当你坠落在深渊之时,仅有漠视与讥讽!
曾经的兄弟,踩踏着他尚有余温的尸体,挥舞着刀剑向敌人冲去。
他的亡灵,只有在半空悲愤的怒吼,却丝毫无法奈何这些曾经勾肩搭背的“兄弟”!
穆笺卓并无兵马,又只是一个禁军首领,便一直待在李世民马旁,他望着两军交锋,思忖道:“对方令两军交战,究竟想干什么……”
他此刻的思维与一般军师不同,他是从道法角度思考。一般修道之人跟随在军中,大多是出谋划策或劝谏不要轻动兵戈。但那黄衣道人居然使两军交锋,使双方将士血流成河。
沉吟半晌,穆笺卓忽地剑眉一凛,喃喃道:“难道他想布什么邪魔之阵……?”
一想到这里,穆笺卓身躯禁不住一颤,抬头遥望对方阵营。这一细神观察,果然让他瞧出端倪,只见对方竟将全军压上,整个战场杀气冲天,血气滚滚,竟是隐有凝结为实体的样子。
他心头一惊,要知道一般战场即便死伤过万,也不过怨气过重,但此处竟是血气翻滚,而且强盛到即将凝结为实体的地步,无疑是有人暗中施法,操控此地的亡魂。
他想到此处不寒而栗,猛地抢到李世民马前,急道:“圣上,快快收兵!”李世民眉宇微沉,冷声道:“两军才一交锋,如果我唐军率先收兵,必然会士气低落,穆都督此语是什么意思?”
穆笺卓大急,说道:“突厥道者,欲要布邪阵对付我军啊!”李世民一怔,疑惑道:“你是说,对方想要用……鬼魂来对付我们?”身侧众人听到“鬼魂”二人,饶是众人身经百战,禁不住均是一震。
李绩眉头一皱,转头望去,他道法了得,方才并未在意,此刻凝神关注,也瞧出不对,将手一挥,头顶东皇钟微微一晃,一声若有若无的钟声回荡开来,随着那钟声荡开,一层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穆笺卓瞧的分明,那涟漪每荡过一层,空中怨气便削弱数分。那钟声回荡不绝,涟漪更是不停地荡过天际,将那怨气飞速削减。
陆先生瞧见此景,微微一冷笑,从背后包裹中掏出一段枪头。他双手拖着那枪头,口中轻轻念动咒语,随即向上一托,随着他口中咒语不断念出,那枪头四周放出银色的光辉,整个枪头末端聚集了无数银光,变成了一柄三丈长的银枪。
那银枪四周闪烁着无数银色符文,陆先生冷笑一声,将手一推,那长枪枪身一抖,随即化成一道银电射入天穹。李绩正在施法,突然听见东皇钟一声长鸣,随即便觉体内元婴剧烈震动起来。
他心头一惊,赶忙咬破舌尖,定住元神,抬头看去,便瞧见东皇钟前正悬浮着一柄银色长枪。两件法宝一银一金,正在半空中相互对峙。
李绩心头一沉,东皇钟遭遇敌手,自然无暇对付那怨气,但此刻他不敢大意,东皇钟方才施法时已与自己本命真元连上,若任由那银枪对付东皇钟,自己必遭祸端,当下他紧守心神,全力守护那东皇钟。
穆笺卓也瞧出不对,本来东皇钟即将要把那怨气削完,不料突然停下,他下意识抬头一看,便瞧见一柄银枪正抵在东皇钟前。
他微微一怔,再转头看向李绩,见他满头大汗,禁不住惊咦道:“国师,你怎么了?”李绩正全神贯注对付银枪,如何能去答话,只得浓眉一挑,并不多言。穆笺卓正觉迟疑,忽然耳边一道暖气吹过,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绩遇了敌手,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先去突厥阵前擒了那道法高手,或者打断他施法也可。”
穆笺卓心头一喜,知道是青琉璃传言相助。他沉吟片刻,对李世民一拱手,道:“陛下,国师正与敌人道法高手相抗衡,末将想前往刺杀这道法高手。”李世民略一沉吟,颔首道:“好,万事小心。”
穆笺卓一拱手,转头向突厥大军阵前望去。
此刻唐军背靠渭河,在平原上和突厥大军撕杀交锋,两军上万人马,占地足有数百丈,穆笺卓粗粗一观,便瞧见突厥阵前一名黄衫道人面露狰狞,手握桃木剑。他心知必是此人无疑,当下展开轻功身法,向那黄衫道人掠去。
战场上人马虽然众多,但他轻功卓越,东折西绕已经穿过战场,纵步来到那陆先生身前,指间银芒爆涨,数尺剑芒如蛟龙吐舌,直取那陆先生的胸口。
陆先生瞧见剑芒射来,双手一掐印诀,冷嘿道:“臭小子,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穆笺卓冷哼道:“阁下为修道之人,却妄顾天理,夺取众生魂魄,小心到头来天罚降世,灭你魂魄!”
陆先生“嘎嘎”一阵狂笑,嘶声道:“臭小子,老子修的是道,信的是魔,即便天罚降头,老子也不过灰飞烟灭而已!”厉声间,他印诀释出,一条蓝色长龙凌空闪现,直扑穆笺卓心口。
穆笺卓剑眉微沉,“青龙剑”一弹一刺,剑芒吞吐如雾,将那条蓝色长龙瞬间吞噬,随即剑芒冷闪,闪电般斩向那陆先生。
他剑芒未到,剑意已瞬间展开,刹那间方圆十丈情景皆入他双目之中,这一剑刺的正是那陆先生最弱之处,亦是他道力流转破绽大露之时。
陆先生瞧他剑意凌厉,不觉动作微滞,顿时那道剑芒破开他道法屏障,若非身旁忽志霸一把将他推开,恐怕他整个人已毙命于此剑之下。饶是如此,穆笺卓那一剑已然将他左手给斩了下来。
那陆先生本名陆轩,乃突厥国师冰雷子的好友,此次乃应冰雷子之托来助突厥击败大唐。一路上他凭借自己道法,将大唐兵马杀的丢盔弃甲,本是狂傲无比,谁料得如今竟被穆笺卓一剑斩断手臂。
陆轩被斩断左臂,竟然叫也不叫,挥手就是一张道符射向穆笺卓。穆笺卓冷哼一声,剑芒精闪,在身前画了个半圆,那道符还未射到已被斩碎。
但他瞧见陆轩嘴角寒芒隐露,心知不好,下意识用出了“蛟龙转”,随他身躯方转动,原本已经粉碎的道符竟然猛地爆炸了,强大威力瞬间撞到穆笺卓身上。若非穆笺卓下意识一转,将大部分劲力卸去,恐怕他也要像那陆轩一般,断手残脚了。
念到此处,他不觉怒火高涨,剑芒一凛,银色冷电刹那撕裂长空,如白蛇吐信般斩向那陆轩。
陆轩见那银电斩来,不慌不忙,双手结印,本命精魂幻化为刃,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穆笺卓剑芒受挫,虎口顿时一痛。但穆笺卓何许人也,一个侧步便又是一剑,这一剑方出,全身剑意顿时惊起,夹杂这惊天一剑,化出一道白芒直袭陆轩。
陆轩所御的乃他本命精魂,哪里禁受得住穆笺卓神剑剑力,被穆笺卓剑光连斩五次,最终精魂尽碎,狼狈遁回体内。而他精魂被毁,本体自然受损,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施出“土遁”向着远处急速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