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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作者:王大为   |  字数:4885  |  更新时间:2018-05-10 09:52:33  |  分类:

军事小说

小海棠赶忙道:“那怎么行,您是我们的主子。”

赫梅蓝伸出手,把她的手握住:“跟我一起来的明月就一直把我当姐姐,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主子。”

小海棠笑了:“那可不行!不过,我一见到小主子,就觉得您是个好心眼、好侍候的小主子。”

赫梅蓝低声问:“这儿有哪些不好侍候的主子?”

小海棠不语。

赫梅蓝见她没再说话,已经明白,不好侍候的,肯定是武长春的丑婆娘,那婆娘看上去就一脸凶相,像头母老虎。心想,武长春也真够可怜的,怎么会娶了个这样的婆娘?

赫梅蓝松开小海棠的手,转身取出一个小钱袋,塞给小海棠:“这就算是我与您这位小妹妹的见面礼吧!”

小海棠高兴地:“多谢小主子,我去了,有事您就随时招呼。”

小海棠离去后,赫梅蓝没去动那碗莲子红枣汤,依然站在窗前发呆……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中,一团腾起的硝烟弥漫河滩,这是地处松江府上海县奉贤乌桥的一处河滩。烟雾渐渐散去,站在远处的孙元化和铸铁匠王铁生,急忙朝炮筒走去——走近一看,只见河滩上那只冒着残烟的巨型炮筒被炸得四处开裂。

此时,头戴回回帽、高鼻深目、一脸浓须的王铁生,满脸失望地看着炸裂的炮筒,他是有着突厥血统的回民。回民的汉姓也不是随便起的,王姓的回民若是突厥部,他们原本多姓奥斯曼。王铁生的先祖就是元朝回回部的奥斯曼家族,他们是跟着忽必烈入主中原,进驻在上海奉贤的乌桥。忽必烈的回回部善于铸炮,他的先祖就是铸炮的工匠。公元十四世纪后,留在小亚细亚的西突厥,在奥斯曼家族的奥斯曼·加奇的率领下,异军突起,横扫西亚与东欧,攻灭了东罗马帝国与阿拉伯帝国,定都君士坦丁堡,改名为伊斯坦布尔,建立了横跨欧亚的奥斯曼帝国。而来中国的奥斯曼家族的后裔,早已融入了中华民族。

王铁生也成为大明皇朝的一名铸铁匠,专为明军铸造火炮。过去的火药威力不大,孙元化从一个西洋人那儿弄来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火药配方后,这种老式铸造的炮筒就无法适应这种火药制造的炮弹,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孙元化找到了这位铸铁匠,请他设法解决炮管炸裂的问题。

“孙老爷,让您失望了。”王铁生难过地道。

孙元化是名举人,老爷是人们对举人的尊称,而这平易近人的老爷——孙元化,却鼓励道:“别泄气,现在看来,铸铁的配方大有进步,没像上次那样被炸成碎片,相信您再坚持下去,一定能铸出炸不烂的炮筒。”

王铁生一听,发誓道:“我不把这炸不烂的炮筒造出来,死不瞑目!”

孙元化感动地紧握他手:“真主与上帝都会站在您的一旁!”

当天,孙元化回到嘉定的家中就立即走进书房。孙元化字初阳,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教名保罗。他的书房不大,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基督遇难、吊在十字架上的圣像。他是意大利籍的传教士利马窦的学生,从一名熟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到接受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最重要的动力是他从那些西洋来的传教士那儿得知许多新知识,了解到西方世界在科技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西方的一些新思想、新思维有着许多独到之处。他觉得入教后,不但有了新的信仰,而且能够学到新思想、新科技,更好地报效国家。他一直坚持教徒必须爱国,只有爱国的教徒才是个好教徒。为此,他在自己的家乡召开并主持了中国最早的天主教大会,明确提出了爱教必须爱国,中国教会必须独立办教。为了宣传教义,他慷慨地捐出了一块嘉定城内黄金地段的土地,建立了一座颇具规模的教堂。为了更好地理解天主教的教义与掌握新科技,他还刻苦学习了拉丁文,协助他的恩师徐光启翻译整理了《几何原本》。他们一致认为,这虽然是一本数学著作,但是那种科学的逻辑推理可以充实弥补华夏文化的不足。他与徐光启是想通过这本著作来推广科学的逻辑思维。他出生在上海浦东的高桥,出生时就不得安宁,那是正值倭寇最为猖狂的时期,不断对东南的沿海烧杀掳掠,浦东高桥是重灾区,所以他从小就熟读兵书,对军事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从西洋传教士那儿了解到西洋的火炮远胜中国的火炮后,一直在研究西洋火炮及西方的军事思想,眼下边关的形势紧张,他想说服朝廷,通过装备新式火炮来改变边关的形势。于是,他自掏腰包,研制火炮,还在编缀一本介绍西洋火炮的专著——《西洋神机》,以便向朝廷介绍西洋火炮。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进书房便坐到窗下的桌前,拿起西方人才用的鹅毛笔与三角尺,蘸着墨汁,为《西洋神机》绘制火炮的插图。在制图上他觉得看似简单的鹅毛笔比精致的中国毛笔管用。他正认真画着时,一个清秀的女孩走了进来,他是孙元化的女儿孙方舟,她停在父亲的身旁时他也毫无察觉,方舟便低声唤了起来:“爸,北京来的侯震旸大人要见您,说是在天津的徐爷爷托他给您带来一封信,现在侯大人正等在客厅里呢!”孙元化一听,立即搁笔起身走了出去。

客厅内,侯震旸坐等在几桌旁的椅子上。他是与孙元化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官居五品的吏部给事中,职责是发现与推荐人才。中国官场历来有跑官买官的传统,这一看似不大的官职就是一道重要关节,是个把权用好,可以牟取油水的肥缺,因此,向往此职的人历来不少。他是由一身正气的帝师孙承宗推荐的,这位帝师看重他的为人耿直,不徇私情。更为难得的是他还懂点军事,曾向当局提出过不少正确的建议。虽说孙元化与他并不相识,但是他们都是上海浦东的高桥人,自从大明开科考试以来,高桥镇上只出过两名进士,一位是孙元化的祖父,一位就是侯震旸,所以他在家乡名气很大,孙元化早就知道。徐光启也曾多次与他提起过这位家乡的名人。

侯震旸一见进来的孙元化,立即起身施礼:“初阳兄,小弟冒昧打搅了。”

孙元化赶忙躬身回礼:“真没想到,震旸兄会枉驾光临,小弟久仰了,坐,请坐。”

两人隔几而坐,孙方舟上过茶离开后,孙元化便问:“震旸兄,这次可是回乡省亲的?”

“正是,小弟一向崇敬徐老师的为人和实干精神,而且他也是小弟的上海老乡,所以途经天津时,特去拜访徐老师。这是徐老师托我给您带的信。”

侯震旸说着,把信拿出递给了孙元化。徐光启是东林党的同情者,但对东林党人那种偏执过激、拉帮结派的行为也不赞成,一直与东林党人保持距离,以至魏忠贤误以为他受东林党人的排挤,予以拉拢,给他加官进爵。但他不肯加入魏党,这就激怒魏党,遭到外放,被打发到天津去主持屯垦。但徐光启没有因为外放闲着,而是倾心研究山芋,这是一种刚从南美引进的高产作物。徐光启历来重视农事,在这方面有好几部著述。

孙元化收下信,道过谢,拆开略微一看就放在一旁,又关切地问:“徐老师身体可好?”

“很好,虽说在他的督导下,屯垦的山芋大获丰收,足以补充边关的军粮不足,然而辽东吃紧,我军屡战屡败,威胁着京城的安全,他是依然忧心忡忡。在交谈中,他多次提到您,说您不但协助他翻译了《几何原本》,还在军事上有许多独到的见解,所以小弟特地前来请教。”

“请教不敢当,徐老师也曾跟小弟说起过震旸兄,说是震旸兄不但为人正派,不喜空谈,爱干实事,而且通晓兵事。小弟确实有些看法,可供震旸兄参考。”

“请说。”

孙元化便道:“小弟以为胡人以游牧为生,生性剽悍,弓马娴熟,擅长野战,而我汉家以农耕为生,近距离搏杀不占上风,几次辽战失利,除了战略有误外,冷兵器搏杀,我军处于下风也是原因,所以我军应该扬长避短,发挥火炮远战的优势。”

“我知道,我们在宋代就有了火铳,但是直到现在进步不大。”侯震旸感叹地道。

“不错,我们的火炮还停留在宋代的水平,在筒管里填塞火药,凭着操纵者的经验和目测使用。威力虽然胜过弓箭,可在灵活性上还不如弓箭,远远落后于西洋人的‘佛朗机’和‘雷飞炮。’”

“听说,初阳兄一直在研究西洋人的‘佛朗机’和‘雷飞炮’?”

“是的。”

“那除了运用火炮外,还需要采取哪些措施,才能解除眼前的边患呢?”

“方舟,把我那幅边关图取来。”孙元化朝内室喊道。片刻,孙方舟把一幅边关图拿来,用竹叉挑起挂在墙上,侯震旸和孙元化便起身走到挂图前。这是华北与辽东环渤海湾的地图,上面标有锦州、开来、宁远等地名。

孙元化又道:“小弟以为,一是以辽人守辽土,辽人体格健壮,又是为家乡而战,必然以一当十。二是在宁远筑城,配制西洋火炮,以守为攻,封住金军南下的通道,减轻山海关的压力,以挫金军的锐气,逐步收复失地。”

侯震旸听后既高兴,又佩服地抚掌道:“高见!朝中有个叫袁崇焕的,他的见地与初阳兄完全一致,为此,他还单骑一人专程去宁远勘查,绘制了一幅地形图呢。此人虽是进士出身,但文武兼备,足智多谋,是个难得的人才,小弟已经将他引荐给兵部尚书、两代帝师孙承宗大人了。”

孙元化一听,也道:“小弟也听老师谈及此人,对他极为钦佩。”

侯震旸停了片刻,看着孙元化,突然道:“初阳兄,如果朝廷委以您重任,那您会如何施展身手?”

孙元化笑了:“这可能吗?”

侯震旸认真地:“暂且不说可能或不可能,我只想听听初阳兄的抱负。”

“那我便要鼓励豪杰,训练出一万骑兵,召集能工巧匠,制造一百门西洋火炮,尔后在两翼配备火枪,弓矢一万,短刀盔甲一万,车牌各一千,长短枪各五千,一年内就可以固守城堡,两年后就可以巡视边疆,三年后便可以纵横天下!”

孙元化说时颇为自信,豪气冲天,侯震旸赞赏地朝他看着。

这天,他们整整地谈了一夜,都感到相见恨晚。

侯震旸回到北京,立即写了一份推荐孙元化的折子递交给内阁,内阁的首辅与几位大学士见后,没有提出异议,很快就转呈给皇上。

魏忠贤躺靠在后海一间屋内的榻床上。几个精通文墨,能出主意的司笔太监站在两旁,田尔耕也在一旁垂手恭立。王体乾在几个太监中文笔最差,但他却是最受魏忠贤信任的首席司笔。此刻他正手持奏折,向魏忠贤报告着:“千岁爷,这是兵部孙承宗的奏折,说是必须在宁远建城,这样关外就有一道屏障,可以保障京城的安全。”

照理说奏折是上奏给皇上的,应该由皇帝亲自审阅,做出批复,然而那位木匠皇帝因为近来忙于添造一套宫室,正在制作宫室的木模,再说上奏给皇上的奏折并非全都重要,有些朝臣把上奏当成了一种乐趣,其中不乏一些废话连篇、大发议论的奏折。魏忠贤把这类奏章称之为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但他存心把这类裹脚布的奏折不断送到木匠皇帝的面前,弄得他看了就觉得头疼。于是,便对这位不识字的秘书——秉笔太监道:以后下面送来的奏章,除非特别重大,一般由他代为批奏,自行处理。因为木匠皇帝被架空了,是否特别重大完全由魏忠贤说了算,他就成了事实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号人物,以至一些亲信私下在他面前时,干脆不称老师,而是称他为仅次于万岁的九千岁。他觉得这一称呼理所当然,也就欣然领受。

魏忠贤听了王体乾报告后问:“对这事,东林党人是何态度?”

对于孙承宗的奏折,魏忠贤还是重视的,他知道朝中也只有孙承宗可以直进皇宫,去见皇上。同时,他还知道孙承宗不但有些本事,为人正直,不喜空谈,非常务实外,从不拉帮结派。对于东林党人那些过激而不切实际的言论常泼冷水,以至于招致不少东林党人的不满。虽说魏忠贤不喜欢孙承宗,但他更讨厌的是东林党,因为这些文人不但在政治上,有些还在生理上对他进行攻击,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于是,他总是与东林党人对着干,凡是东林党人赞成的,他就反对,东林党人反对的,他就赞成。在斗法上那些读万卷书的文人远非这个老粗的对手。魏忠贤是天生的斗法高手,朝中无人可敌。

“东林党人认为这是怯敌,宁远筑城是浪费钱粮,守是守不住的,要以攻为守。”王体乾道。

魏忠贤一听,冷冷地:“这帮腐儒只会讲空话,唱高调,这些年来我们老吃败仗,死了十几万人,不守怎么办,给我批了!”

“遵命!”王体乾接着又道:“还有,吏部的侯震旸要推荐嘉定举子孙元化协同袁崇焕驻守宁远城的折子。此人是徐光启的学生、侯震旸的同乡,都是松江华亭的。”

魏忠贤把目光投向一旁的田尔耕,问:“徐光启去了天津后,是否因此对我不满,倒向了东林党?”

田尔耕上前一步道:“没有,还是老样子,虽然有同情东林党的倾向,但对东林党那种拉帮结派、喜欢空谈、没事找事、闹个不停,还是不太赞成。他的兴趣好像全在种地瓜、观天象与算学上,至今没有参加过东林党人议论朝政的聚会。”

田尔耕当上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后,也成了魏忠贤小圈子里的亲信,魏忠贤要做一些有关人事任命的决定,经常把他召来进行咨询,魏忠贤非常注意调查研究,他听后想了想:“这样看来,徐光启还是要拉,提拔他的学生,就是让他知道我心里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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