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过去了,李叶茴把自己训练得像个机器人:眼睛用来扫描课本、大脑用来分析数据、嘴巴用来背诵单词、心用来“烂熟”知识点。填鸭式学习”不再痛苦,死记硬背让她记忆力超强,长期锻炼帮她保持大脑高速运转,李叶茴终于成为一台彻底的考试机器,也一甩过去的霉运,开始名列前茅。
就在上周,李叶茴的化学测试拿到了第一名。这是她在新加坡的第一个首位,而且是整个人生的第一个首位。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背水一战的姑娘的留学生活终于柳暗花明,以后的考试,她也不会再拿第二了。
李叶茴的生活依旧被禁锢在一维世界:两点一线、睡觉学习。没有复杂人际、也没有爱情困扰,每日与单纯的正能量为伴,人生的分分秒秒被自己全权掌握。这种只要努力就可成功的简单生活堪比天堂。
当然,也有微不足道的烦恼:她忘记了写作,只会把日记本当做抽气筒,把高压的生活抽成真空;她听不懂音乐,感觉这和英文听力一样无趣;她看不下书,因为她再也沉不下心思考人生。她是个机器,只注重效率。
但她不以为意,虽然忘记如何发现世界的魅力,李叶茴却可以腾出心力来集中耕耘属于自己的奇迹。她从自己的毅力看到自己的美丽,便自觉是幸运的。
然而,其他人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第一个回国的是班长,一个方脸女生,性格憨厚。经过半年的摸爬滚打,她终于向现实低头,选择重读高三。
第二个是一个富二代。他没上过几天课,李叶茴还没记住他的脸,他便消失了。
第三个是坐在第一排的三个“小公主”之一。
“她怀孕了,还得了抑郁症。孩子是那个富二代的。”小跟班徐钱悄悄告诉李叶茴。
李叶茴看着人来人往,沉默着继续自己的生活。
淘汰,淘汰,还有人在被不断地淘汰……李叶茴不动声色,内心却怕得要死。
她的佯装冷静在同桌刘星宣告离开后被打破。
“我要走了。”
飞舞的笔尖停下了,李叶茴一脸惊异地望着她:“为什么?”
刘星和李叶茴都觉得这问题傻得没谱。
放学后,没剩多少的学生都结伴回家了。刘星抱着李叶茴失声痛哭。
李叶茴难过地望着偌大的教室里的一桌一椅:一些已经被放到桌上、一些已经落了灰。而最初的最初,这些椅子上坐着同样对人生充满期待的年轻人。
刘星要回家重新高考了:“我是个文科生……理科的东西学起来很痛苦。中介没有提前告知我,也没说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一。我……”
李叶茴安静地拍抚她的背。
刘星骂遍了学校的一切、痛诉了中介的无耻、整张脸被愤怒憋得通红后突然停下来。她看看李叶茴,突然气势垮了:“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好后悔,可是时间不能倒流了……”
她擦干净脸,又拿起不离手的手机 - 那个整日照着她年轻脸庞和脆弱自律的镜子。
“李叶茴,你说我的未来还会好吗?”
“会的,会的。”
“咔嚓”一声,李叶茴带着怜悯和祝福、和刘星完成了她在新加坡的最后一张自拍。
刘星的离开让浮躁的李金害怕。虽然每天按时来学校,但是日益下滑的成绩、和对游戏的疯狂痴迷让他明白:自己早就被淘汰了。
大嘴巴徐钱又传话:“李金刚来时,稳坐了至少一个月的数理化三科第一名呢!不过后来成绩一好、人就自大了,一不留神就被游戏勾走了……”
徐钱说别人说得轻松,却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那中不溜的分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是这个世界不在乎“上下”,只注意首尾。在“尾巴”的人已经夹着尾巴回国了,在头部的人自己踮起脚都看不见。
他渐渐遗忘最初的斗志,也不愿自欺欺人。把梦想留在明天,把迷茫放在明天。现在就过一天算一天。
李叶茴这个曾经被他冷落的后来者,成了他心中真正的女神。当全班为一道难题急得团团转时,徐钱总是瞟向李叶茴。他知道这个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姑娘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徐钱知道,李叶茴对他们是不屑的:我们确实太懒惰了,她应该对我们不屑。
半年不到,班上走了十五人。留下来的二十人又警觉、又害怕。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联系其他学校,一些人开始考虑复读。
李叶茴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麻木前行。至少她是第一名,至少她有资格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