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敏因小失大,中了汪精卫的圈套。离开北平的时候,王克敏破口大骂:没想到败于王揖唐这个杂种之手。三年之后,王克敏重新当上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但好景不常。
华北伪政权从临时政府到政务委员会,自始至终都是以王克敏和王揖唐为核心。王克敏是直系权要,王揖唐是皖系中坚。直皖战争后,二王分明已成冤家对头,政坛死敌,但从1937年之后,这冤家对头,却沆瀣一气,合作共事。说起来,其间有一段秽史:
王克敏和王揖唐早年都是生活糜烂的嫖字号朋友。王揖唐有个宠妾顾红珠,在妓院里收养了一名艳妓小阿凤。1926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全国人民愤怒声讨皖系军阀段祺瑞,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此时乘虚而起,段祺瑞腹背受敌,形势十分危急。处在困难境地的王揖唐,深知王克敏是曹锟的心腹股肱,在直系首领面前,一言九鼎,最有影响。为求王克敏进言缓冲局势,王揖唐便施以美人计,将其养女小阿凤许配给王克敏为妾。这样,比王揖唐大4岁的王克敏,便做了王揖唐的乘龙快婿。
二王虽然成了翁婿,但仍是矛盾重重。王克敏知道,在华北,只有王揖唐能对他构成威胁,将来必定是和他争权夺利的对手。因而,在三伪南京合流之际,王克敏提出要王揖唐到南京出任伪考试院院长,汪精卫满口答应,表示没有问题。王克敏在华北政务委员会只给王揖唐留了一个“委员”的空衔。因此,王克敏自鸣得意,以为天下太平了。殊不知,让王揖唐出任考试院院长一职,正是汪精卫巧施的离间计。自此以后,王揖唐借助汪精卫,汪精卫又利用王揖唐,逼走了王克敏。
王克敏自从当上了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后,以为背后有日本驻华北派遣军联络部喜多诚一的支持,便不把汪精卫放在眼里。
对于王克敏在华北的所作所为,汪精卫十分反感,每次与王克敏交涉,他总是软拖硬磨。因王克敏投日的时间比汪精卫早,便常常在汪精卫面前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子。有一次,王克敏去南京,汪精卫请他吃饭。席间,王克敏便倚老卖老地带着教训的口气对汪精卫说:“汪先生,别看你是国民党的元老,跟日本人打交道,你还要跟着我学。日本人是很难缠的,有时候谈判桌上谈好了的事情,下来他们就会翻脸不认账,很不讲信誉,你可要注意哟。”
饭后,王克敏又把周佛海拉到一边,对他小声说:“我都快70岁的人了,眼看要入土了,管他什么汉奸不汉奸,反正当不了几年,到时两眼一闭,呜乎哀哉。你看汪先生,自己下水也就罢了,何必把一些年轻人也拖下水,跟着他当汉奸挨骂呢?他做的可是缺德的事情呀!”说完还痛骂汪精卫是个大汉奸。汪精卫最忌恨别人说他是汉奸,因此对王极为痛恨,更使他难以忍受的是汪伪国民政府成立后,王克敏似以华北为自己的独立天地,不允许汪精卫染指。王克敏的一系列表现,使汪精卫下定了搞垮他的决心。
汪伪政权建立不久,汪精卫在南京召开中央政治会议。会议的座位按照官职大小排位,汪精卫居首席,这是三方都认可的。但第二把交椅,汪有意安排给梁鸿志。然而王克敏觉得,论汉奸资格他顶老,论辖区他最大,第二把交椅应该他坐才对,而且以前的席次都是这样安排的。殊不知,王克敏来迟了一步,当他进入会场时,梁鸿志已经坐在第二席上了。王克敏独眼斜视,然后拂袖而去,当场给汪、梁难堪。这时汪时璟、殷同等人,唯恐局面闹僵,难以收场,便死乞白赖地拉住王克敏,苦苦相劝,王克敏这才委屈地回到第三席上坐下。但他板着铁青的面孔,怒气冲冲,一言不发。
汪精卫一班奸党,早已不动声色地策划好了逐赶王克敏下台的步骤。正当王克敏坐在台上生闷气的时候,汪精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沦陷区各省市办理转移管辖”的提案。而王克敏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汪精卫说的什么,汪精卫更是快马加鞭,马上宣布通过。第二天,汪又立即将提案明令发表,要求各地照此办理。会议结束后,汪精卫向王克敏解释座次有误,并向他道歉,然后又与王克敏说说笑笑,显得十分亲热,王的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会议通过的“移转管理办法”,其实质是各地方政府的负责人,可由汪伪政府直接任命。王克敏却稀里糊涂,全然不知。等他回到北京的时候,汪精卫已经派伪考试院院长王揖唐先期到达北京,住进中南海,办理移转管辖手续。等王克敏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为时已晚。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他只好给汪精卫写信,提出两个月之后引退,一年半载再行效劳。他的真意是希望汪能挽留他,否则一年半载之后他还要东山再起。
汪精卫一方面回信,假惺惺地表示慰留,算是给了王克敏一点面子。一方面却以政府的名义,准许王克敏辞去本兼各职,同时宣布任命王揖唐兼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
由于在筹建汪伪中央政府时,王克敏与汪精卫争权夺利结怨甚深,日本方面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时时挑动两方的矛盾,令其互相牵制,互相掣肘,不使哪一方做大,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到了1940年左右,日本人认为王克敏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而汪精卫才是更为好用的傀儡。日本为安抚汪精卫,于1940年6月配合汪精卫把王克敏赶下台,任命王揖唐为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内务署督办。王揖唐就职后,成立了“华北防共委员会”和专为日本掠夺资源服务的“华北综合调查研究所”,并自任这两个组织的委员长。在不到三年的任期内,王揖唐搞了5次强化治安运动,屠杀了无数爱国志士和无辜百姓,抓捕了大量平民供日军役使;并开发矿藏、强征粮食,竭尽华北物力以支援日本的侵华战争。在日本侵占的8年中,华北人民所遭受的压迫、屠杀、搜刮、掠夺以这一时期最为残酷。
王克敏办好移交,迁出北京石老娘胡同寓所,又将他搜刮到的古玩字画、金银财宝、各式明清家具,挂了3节专用车厢,带着小老婆阿凤,灰溜溜地离开北京,去了青岛。临离开北京的时候,王克敏破口大骂道:“王揖唐这小子太不够朋友,我一时小看了他,没想到败于这个杂种之手!”在青岛,他对外宣称:静心养疴,杜门谢客。其实他时刻都在暗中活动,伺机东山再起。
冬去春来,到了1943年2月,按照既定国策,日本要变华北为其侵略整个中国甚至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的兵站基地,而王揖唐在华北的卖国行为已经激起了亿万民众的愤恨,日本方面考虑再三,觉得不能再指望他来完成兵站基地的建设任务,于是,2月8日通知汪伪政府把他免职,任命朱深继任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朱深上台未及半年,就因患黄疸病于7月2日死去。
朱深死后,华北方面曾想推汪时璟暂代其职务。但日本驻军经过一番权衡,最后通知汪伪政府仍以王克敏为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三年前,汪精卫费尽心思才把王克敏赶下台;三年后,又要以汪伪政府的名义委任王克敏重做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犹如自掴耳光,好不难受。可是,要王克敏继任华北伪职的电报是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寺内大将拍来的,汪精卫只好忍气吞声,一切照办。
7月初,日本军部用飞机把王克敏从青岛接回北京。7月5日王克敏重新登台。可是好景不常,王克敏第二次登场只维持了半年多的时间。1944年,由于已到了71岁的垂暮之年,加上一生狂嫖滥赌,吸食鸦片,王克敏的身体非常虚弱,无法继续工作,再加上日本侵华败局已定,华北伪政权岌岌可危。1944年2月8日王克敏辞去伪职,由王荫泰继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
王克敏投降敌国,虽然一时志得意满,在伪政府中出任高官,但人民群众却对他助纣为虐、卖国求荣的行径十分不齿,故而留下了许多爱国之士用智慧讽刺抨击汉奸王克敏的故事。在日寇侵略华北后,背叛祖国,投降日本的民贼王克敏在日寇的扶植下,被任命为伪华北临时政府行政委员会委员长。传说在他七十大寿时,北平有一文人赠送一贺寿大匾,斗大金字写着四言短词:
王公克敏,八德兼全,龟龄鹤寿,子肖孙贤。
在王克敏寿宴上,文人把寿匾贺礼送上。众人观之,不仅联语精彩,而且书法遒劲优美,故而无不赞叹,王克敏也沾沾自喜,觉得十分有面子,便令人把寿匾悬挂在正厅中堂之上,洋洋自得。但宴会之中有个学识渊博的老儒,看了此匾额却掩嘴偷笑。原来此匾贺词采用“藏头”的手法,是一首讽刺汉奸的藏头诗,那四句诗的冠首恰为“王八龟子”四字,表达了人民群众对于卖国求荣的汉奸的抨击和讽刺。
王克敏按时赴约。一走进院子,但见军警林立,戒备森严,知道自己今天赴的是鸿门宴。古稀之年入监狱,他畏罪自杀于狱中。正是:可耻之人自有可耻下场。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消息传来,大小汉奸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王克敏更是如此,他知道自己在华北坏事干尽,百姓饶不了他。华北第一号汉奸的帽子非他莫属。
开始,蒋介石在电台上发表演说,强调对汉奸的处理“不论职守,只问行为”,使那些有侥幸心理的汉奸紧张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几天后,国民党政府公布了惩治汉奸条例,强调既论职守,也论行为:凡当过特任职、简任职和荐任独立伪职的,都须按其职守,受到处理;在地位上是荐任职但不是机关首长,或是委任级伪职如有犯罪事实或经人告发的,也要受到处理。这时,汉奸们顿时异常紧张,他们四处奔走,寻找救命的门路。1945年10月初,遵照国民政府的肃奸指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给戴笠发了一份绝密电报,命其立即逮捕华北高级汉奸。接到李宗仁密电后,戴笠带着一帮随从驾机抵达北平,经与军统局北平站站长马汉三等人秘密商议,决定以“鸿门宴”形式逮捕在华北的大汉奸。
1945年10月5日,王克敏接到国民党军统局戴笠的一个请柬,要他次日到东城兵马司胡同1号汪时璟家里赴宴。同时接到请柬的还有伪华北政府里任过职务的大小汉奸50多人。
拖着病体还未到汪时璟的公馆,王克敏老远就看见马汉三在门口迎接,将络绎不绝的赴宴之人一一向戴笠引见。待又近几步,王克敏看着他的昔日同事和下属曹汝霖、王荫泰、齐燮元等人,一个个正在向戴笠摘帽鞠躬,点头哈腰,不禁心中一酸。神思恍惚中,王克敏跟随众人进入了公馆。不一会,戴笠开始清点人数,看着邀请的50余人已大部分到齐,便宣布宴会开始。“宴会”所备酒菜非常丰盛,但赴“宴”的汉奸们,看见院子内外军警戒备森严,都有不祥之感,虽然桌上饭菜可口丰盛,但个个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汉奸们松了口气,正准备辞别戴笠回家,却见戴笠大手一挥,宣读名单,并说:
“根据国民政府制定的惩治汉奸条例,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被捕人犯,我们准备把你们送往监狱。这是中央的命令,任何解释都是无用的,本人照章办事,不能作任何主张。”
王克敏当时身患重病,戴笠告诉王说:“你现在有病,今天不必前去,可在家听候传唤。”戴笠宣布名单时,正在漱口的王克敏听到第一个名字就是他,脑袋一阵发晕,瘫倒在沙发上,当戴跟他讲话时,王克敏才吞吞吐吐地回答:“这场……这场祸事,是我……我惹出来的。我……还是一起去吧。”戴笠倒颇感意外,扫了王克敏一眼,说道:“你愿意去很好。”随后,王克敏同其他汉奸人犯一起,被押往北京炮局监狱。
王克敏入狱后,知道罪责难逃。10月25日,他趁狱警不注意,服毒自杀,时年72岁。
王克敏死后,其小妾阿凤及其女婿邵某前往监狱收尸,在北京近郊的百林寺停灵三天,随后找了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将他草草埋葬。
而申报的消息,王克敏是病死。申报以“王克敏死得便宜”为题,报道了王克敏之死的消息:(圣诞节)王克敏悄悄地病死在北城炮局胡同陆军监狱了。本来他就有病,加上被捕时的惊怖,和入狱后的过大烟瘾,就一病呜呼。……他断了最后一口气后,家人把他的尸体领了出来,停柩在东直门内柏林寺。王克敏现在只留下八个女儿,其中一个,是发过宣言和他的汉奸父亲脱离父女关系的王遵侗。不管对他的死因有什么不同的说法,汉奸王克敏终究未能逃脱历史的惩罚,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