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志10岁中秀才,21岁中举,可是京城会试却名落孙山。科举废除后,他只好背起行囊,进入京师大学堂学习。然而他仍是满脑子封建思想,升官发财、高官厚禄一直是他的梦想。
福建长乐县位于闽江口南岸,号称福州门户。“地名长乐,居者安之。”其地东向东海,背枕福州,江海山野之自然风光秀丽,人文景观则古今兼备。大汉奸梁鸿志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梁鸿志,字仲毅,后改字众异,公元1882年(光绪八年)出生在福建长乐县一个书香门第家庭。长乐梁氏自明代以降,皆有文名。梁鸿志之祖父梁章钜,历任清朝江苏巡抚、广西巡抚、两江总督,曾配合林则徐禁烟,并亲自督办团练,“使英军不敢妄动”,政声颇著。同时梁章钜也是著名的文学家,著有归田琐记、浪迹丛谈、退庵随笔等书。然而祖是英雄,孙却非好汉,力抗外侮的章钜公万没想到若干年后他的孙子竟开门揖盗!
梁鸿志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家人宠爱。6岁的时候,其父携家赴日本长崎领事馆任职。由于父亲公务繁忙,教书育子的任务就落到了母亲肩上,幸好母亲也出自书香家庭,教他读经识字还是绰绰有余。
父亲任满回国后不久就亡故了,家境每况愈下,生活的重担压在母亲一个人肩头。虽然日夜艰辛劳作,但她还是没有忘记督促儿子读书学习。母亲的谆谆教导和督促,加上梁鸿志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使他很快掌握了科举考试的必修课程四书五经。10岁的时候,梁鸿志参加县试,得中秀才。
此后,梁鸿志用功更勤。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数载的寒窗苦读使得他学业大进,所作诗词、文章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声名闻于县里。1903年,时年21岁的梁鸿志赶赴省城参加乡试,又高中举人。翌年,他负笈北上,参加三年一度的全国会试。
金榜题名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梁鸿志在考场中竭其所能,将十多年的寒窗心血尽都倾注在数尺考卷上。谁料出榜后,梁鸿志竟然名落孙山。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梁鸿志不免意志消沉。这时候,座师龚心钊特地派人找到他。原来,龚心钊当初看到梁鸿志的试卷的时候,见其文笔流畅,立意新颖,文字清爽,大为叹赏,只可惜举荐后还是没有被录中,但是龚心钊对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惋惜之余,他怕这个年轻人会灰心丧气,于是在发榜后勉励他不要因为一次考试落榜就丧气消沉,希望他能够继续发奋攻读,在三年后登上金榜。他还将随身佩带的一条玉鱼赠送给梁鸿志。座师的关心给了梁鸿志很大的鼓励,他立志继续攻读课业,以待下一次的会试大典。
清朝末期,风雨飘摇,戊戌变法后,革命蜂起。清政府迫于形势,不得不于1905年宣布实行新政,数千年来的科举制度随之废除。这对一心想走科举之路为官的梁鸿志的打击非常大,眼看这些年的辛苦都将付之东流了,他自然非常伤心。科举制度废除以后,清朝政府开始设学校培养人才,梁鸿志一介书生,也只能适应历史和政治的变化,背起行囊,进入京师大学堂继续学习。
当时风气既开,大学堂又是汇集全国名师之最高学府,梁鸿志进入大学堂后眼界大开。梁鸿志旧学功底很厚,对古诗骈文很感兴趣,因此在学习规定的课业之余,他拜陈石遗为师,学习作诗。陈石遗名衍,是有名的同光三老之一,功力深厚。在老先生的指点下,梁鸿志的古体诗进步神速,经常得陈老夸奖。
1908年即清光绪三十四年,梁鸿志从京师大学堂毕业。大学堂出来的学生多走仕途,正合梁鸿志之意,他先被分配到山东登莱高胶道尹公署任科长。次年9月被调到奉天优级示范学堂任教。不久以后,又调北京学部任职。其时正值辛亥革命前夕,清政府自顾不暇,梁鸿志在这样的政府中供职再图升官发财已是希望渺茫。文人郁闷之下多以诗酒自娱,梁鸿志此时与一批诗友游山玩水,吟诗作赋,聊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被推翻。梁鸿志可不是那种忠心耿耿以死殉职的人,眼看袁世凯在北京策动兵变,吓得他顾不上效忠皇帝,携家奔逃。袁世凯做了大总统后,他看到北京局势基本已定,又迅速回头,来到北京的唐绍仪政府任职。正好这时薛子奇在北京创办了一份报纸亚细亚报,作为诗友的梁鸿志被薛聘到报社做新闻编辑,评论时政。在报社,他结识了丁佛言、刘少少、黄秋岳、黄远生等一批人,颇为投机。梁鸿志有很深厚的文字功底,加之熟读经史,涉猎广泛,所以他的政论博古通今,文笔犀利,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梁鸿志古体诗也作得好,在社会的青少年之间逐渐有一定影响,很为一些人所崇拜。
“学而优则仕”,梁鸿志秉承的就是这样一种思想。虽然时代变了,但是他的那一套封建思想还没变。升官发财,高官厚禄一直是他的梦想。对他而言,文不是用来载道,而是仕途的敲门砖而已。现在他发现,文章做得好好像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感觉挺心灰意冷的,在他的诗中有言“好花成市愧无钱”,“天公未肯容高瞻,随分消沉已十年”,他自认身负安邦之才,不料现在怀才不遇:“未能击搏似秋鹰,只解吟哦学冻蝇;岁晚伤心谁会得,眼中花市又春灯。”
梁鸿志走了两个同乡的门路,在两人的推荐下,他成了段祺瑞的幕僚,并结识了王揖唐,成为安福俱乐部骨干,当上了参议院议员。他和曾毓隽狼狈为奸,将俱乐部公款中饱私囊。
1915年,袁世凯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想推翻共和体制,妄图称帝。民主共和的观念深入人心之际,作出这样利令智昏的事情当然遭天下人的反对,护国运动一下子粉碎了袁氏的皇帝梦,60多天的“洪宪”帝制在全国人民的唾骂声中颓然死去。袁世凯虽然死了,但是国之多难依旧如是。大大小小的军阀各自割据,互相攻伐,革命党人在南方也有一定的实力,中央大权名义上虽然在继任总统黎元洪手里,然而黎氏无兵无枪,在这个讲究实力的年代寸步难行,权力完全落在了国务总理段祺瑞手里。段祺瑞执掌国府大权,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于是大肆延揽幕府人才。这为梁鸿志的投机钻营提供了条件。
梁鸿志看到段氏大权在握,便有了投靠之心。正好他的一个同乡曾毓隽是段祺瑞的亲信,另一个同乡陈征宇在国务院做秘书,梁鸿志走了两个同乡的门路,在两人的推荐下,梁鸿志终于成了段祺瑞的幕僚。天生的政治嗅觉和文才使梁鸿志在幕府中很快步步高升,不久就当上了段祺瑞手下第一大将段芝贵的秘书长。
皖系势力正值鼎盛,控制了北洋政府,然而军阀的作风向来是奢靡无度,追逐声色犬马。每到周末的时候,北京军政要客都会搭乘火车去天津等地度假,尽情享乐。梁鸿志为人处世的一个哲学就是享受,这样奢侈的生活自然正合他意。有一次,在去南京的北宁路快车上,他碰巧遇上了皖系红人王揖唐。
也许是作为文人的爱好,梁鸿志每次出行都带着一些珍奇史料和名人诗集,以解旅途的单调。王揖唐正好坐在他的同座,见到这些珍本,兴趣大增,便借过来翻阅。古诗词素来是王揖唐所好,看到如此珍品,随即赋诗一首,自我欣赏一番后随手夹在书里。梁鸿志回头一翻,发现书中有诗,自诩才子的他自然不甘示弱,立刻依韵和诗一首,呈请王揖唐指教。王氏一见和诗,眼前一亮,知梁鸿志也是此道高手,不由得惺惺相惜起来。自此两人竟以诗文为媒介成了莫逆之交。
王揖唐此时可是大红人。他和徐树铮一起组织了安福俱乐部,为段祺瑞摇旗呐喊。安福俱乐部是皖系军阀的御用团体。1917年的时候,段祺瑞为抵制孙中山在广州召开国会非常会议和操纵是年9月的总统大选,指使王揖唐、徐树铮等在北京安福胡同组织俱乐部。3月8日,俱乐部正式成立,因在安福胡同开会,且本部设于此,故取名安福俱乐部。
俱乐部的组织具有一个国家全部官制的雏形,下设干事部,王揖唐任主任;评议会,会长田应璜;政务研究会,会长李盛铎。以安福俱乐部为组织形式而形成了一个派系,称为安福系,是皖系军阀政治上的中坚和核心力量,其首领为徐树铮、王揖唐等。1917年7月24日,段祺瑞通电各省,征求召集临时参议院的意见。9月29日下令召集,11月10日开会。
临时参议院被安福系所控制,主要任务是修改民国元年所定有关国会的各种法规,以便组成有利于皖系的“正式国会”。1918年2月17日,临时参议院公布了修正国会组织法,选出参议院议员168名,众议院议员406名。8月12日国会成立。参议院正副议长为李盛铎、田应璜,众议院正副议长为王揖唐、刘恩格。由于它是由安福俱乐部一手包办选举产生,而且安福系占绝大多数议席,故称安福国会。王揖唐当上了安福国会议长,声名如日中天。
梁鸿志结识了这位“大人物”,竟成了他飞黄腾达的一步。靠着王氏的提携,梁鸿志加入了安福国会,成了参议院议员。段祺瑞出手豪阔,安福俱乐部里的议员,每人每月可以领到300元的津贴,支票上还盖着“任重道远”章。俱乐部内部都是势利之辈,相互之间互相倾轧,争权夺利。安福俱乐部下面设有会计、总务、交际等部门。当时徐树铮在库仑,王揖唐在上海,俱乐部的大权都掌握在交际主任曾毓隽之手。梁鸿志在俱乐部的职务是会计部副主任。
会计主任是可以监督俱乐部的财政收支的,但是曾毓隽掌握着收入丰厚的交通部,开支款项根本不受俱乐部控制,常常滥开滥支,会计主任臧荫松根本拿他没有办法。愤然之下,臧当即辞职。此举正中曾氏下怀,也不和徐树铮、王揖唐商量,他迫不及待地任命王郅隆为挂名的会计主任。王郅隆是天津粮店小伙计出身,完全依靠着曾毓隽。于是,安福俱乐部财政大权都落在副主任梁鸿志手中。曾、梁两位福建老乡“志同道合”,狼狈为奸,假借俱乐部开支,将交通部公款中饱私囊。
直皖战争中,皖系大败,梁鸿志被北京政府通缉。段祺瑞再度出山后,他又一次跳了出来,出任执政府秘书长。段祺瑞再次下野,梁鸿志失去了靠山,只得隐居起来以诗歌和游历自娱,等待时机。
1920年7月,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军阀和以吴佩孚、曹锟为首的直系军阀,为争夺北京政府统治权在京津地区进行了一场大战,皖军大败。7月19日段祺瑞被迫辞职,直、奉两系军阀遂控制了北京政权,安福俱乐部随之垮台。直皖战争爆发时,段芝贵的总司令部里存着300万大洋军饷,皖系战败后,部队解散,这笔款项就被司令部的高级人员瓜分,梁鸿志作为司令部秘书长也跟着发了一笔横财,独得50万大洋。
皖系战败后,直系要求惩办祸首。7月29日北京政府下令通缉祸首:“曾毓隽、段芝贵等,互结党援,同恶相济,或参预密谋,躬亲兵事;或多方勾结,图扰公安,并有滥用职权,侵挪国帑情事,自非从严惩办,何以伸国法而昭炯戒?徐树铮、曾毓隽、段芝贵、丁士源、朱深、王郅隆、梁鸿志、姚震、李思浩、姚国桢等,着分别褫夺官职勋位勋章,由步军统领、京师警察厅一体严缉,务获依法讯办。”梁鸿志等赶忙逃入东郊民巷日本兵营。不久在日本驻华使馆帮助下,乘车逃往天津。
在天津的时候,梁鸿志也没有放弃他发财的想法。凭着自己的手腕,他弄到了一副唐代阎立本的“少夷朝贡图”真迹。他也想过要收藏,但是钱财动人心,他转手就将它卖给了日本富商岩崎,又牟取了一份暴利。在天津待久了,静极思动,手中又不缺盘缠,梁鸿志便觉得应该享受一下人生了。上海、杭州、大连都被他跑了个遍,还回长乐老家光宗耀祖了一回。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在北京发动政变,囚禁了曹锟,北京政府被迫下令停战并解除吴佩孚的职务。10月26日,冯玉祥等发出拥护段祺瑞的电报。段祺瑞再度出山,出任北洋政府临时执政。梁鸿志在王揖唐的推荐下再次从天津跳了出来,出任执政府的秘书长。梁鸿志本来就没有什么是非之分,一心想的就是升官发财。官瘾十足的他一听这个消息,大喜过望,立刻离开天津,走马上任。
梁鸿志在城西赁屋而居,这套房子当年袁世凯的智囊杨度也曾经住过。他得意非凡,在自己的房子上自撰了一副门联:“旁人错认杨雄宅,日暮聊为梁父吟。”将杨、梁两姓氏嵌了进去,还自比“好为梁父吟”的诸葛亮。却不知段氏既无刘备之德,梁自己也无孔明之才。
不久以后,段祺瑞政府同帝国主义相勾结,又破坏国民会议运动,镇压革命斗争,引起了全国人民的不满。五卅运动更是人民愤怒的大爆发,北京5万多群众在神武门前举行示威游行,“打倒段祺瑞卖国政府”。群众包围了执政府,捣毁了梁鸿志的住宅。这时的梁鸿志再也没有心思过官瘾了,性命要紧啊,于是,张皇失措的他赶紧又把家搬回天津。1926年4月,国民军鹿钟麟部推翻了段祺瑞政府。4月20日,段祺瑞通电下野。梁鸿志又没了依靠,只好跟着段祺瑞回到天津,重拾以前的岁月。
其后的几年,梁鸿志一直没有机会参与政治。在天津居住的日子里,他颇为烦闷。经常连同几个文友南来北往,到上海、南京、青岛、哈尔滨等地旅游散心,吟诗作乐。他还曾跑到日本、朝鲜等地去观光游历。1928年,梁鸿志在大连海滨黑石礁建了一座临海的小楼,取名叫“爰居阁”,在里面吟诗作赋。然而这些只是他的表象,骨子里的他怎么也改变不了富贵功名的官梦,他自诩“生平自分能医国”,怎么甘心如此隐没一生?“爰居阁”落成有诗:“盖头茅把卓锥地,一亩儒宫数棱田,犹有少年英气在,乱栽花竹待明年。”意图还是希望能够东山再起。
梁鸿志跟随段祺瑞倒是没有吃苦,国民政府每个月赠送3万元生活费给段氏。段祺瑞除自己留下一部分外,其他都转赠给跟随自己的老部下,梁鸿志每月分得一千元,生活过得挺富阔。“九·一八”事变以后,蒋介石派吴鼎昌迎段南下,借住陈调元在上海的住宅,也就是后来的极司菲尔路76号为公馆,梁鸿志也随段南下,希图有所进益。1936年,段祺瑞病死,皖系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解体了,皖系旧人也都各奔前程。梁鸿志也离开上海,将家安在西子湖畔,段氏死了,每月的津贴也就失去了,加上此时郁郁不得志,梁鸿志自然懊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