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土豆下肚，那人眨巴了几下嘴，才说，我还以为在死前遇不到个人了呢。

那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包包，刚要递给张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还没问大哥您贵姓呢？”

“我姓张，山东人，你呢？”

“我姓关，关兴。河南人。张大哥，这个包我就拜托您了，您出去后一定交给警察局。我代表死去的四十多个兄弟姐妹给你鞠躬了。”

关兴站起来，给张凯深深地鞠了一躬。这话吓了张凯一跳。张凯没敢接那个包，惊问道：“什么？怎么死了四十多人？”

“长话短说吧。我们是地质队，奉命到附近探测金矿，没想到，刚进来到此地的第一天，我们失踪了两个出去找水的队员。第二天晚上，又有两个值夜的兄弟失踪。队长以为那附近有大牲口，就在帐篷外挖了陷阱，还在陷阱边放了几只羊，让几个会打枪的埋伏在陷阱周围。没想到，不但那几只羊没有了，那几个会打枪的连人和枪都没有了。

“第二天晚上，大家都没睡，围着队长想办法，队长说不行回去报案吧。那天晚上，大家都没睡觉，看着帐篷外面。竟然就从山里跑出几只熊，朝我们住的地方扑来。那真是太可怕了，当值夜的把大家喊出来的时候，那些熊就朝我们追来，我们没命地跟着队长跑，后来我们就跑到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非常大，我们是被灯光吸引去的，但是我们进去后，灯光就熄了，然后……”

张凯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们的人，一个一个都死了。我们活着的朝外冲，只冲出来五个……”

“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有人说是鬼，我是不信鬼的，杀我们的肯定是人。我们五个逃出来后，不敢回帐篷，只能到处流浪。可是我们还是遭到追杀，我们打算逃出去，可是他们在路上布置了很多杀手，那四个都被他们杀了，就只有我自己逃了回来。我知道我自己早晚会死在这里，他们一直在追杀我。这些日子，我找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树洞，才活到了今天。我知道，我出来就很难有活路了，要不是看到你，我怎么也不会出来。我死不要紧，可是这四十多个人的生命啊，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今天终于遇到你了，我死了，也会有人给我报仇了。这十多天，我也想通了，早死少受罪，张大哥，我就拜托你了。”

张凯听得毛骨悚然：“你不知道杀你们的是些什么人吗？”

关兴摇摇头：“不知道。他们似乎不是人，他们是一群比鬼还要凶残的东西。”

张凯愣了愣，他想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巡逻的日本人的鬼魂，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他们是人，还是鬼呢？

关兴站起来要走，张凯拦着他：“为什么要去死呢？跟我走，我们就能活着走出去。”

关兴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今天他们看到我了，我知道我是死路一条了。白天他们敢出来抓我，晚上更是他们的天下。前面就是那个倒塌的道观，道观早就没人了，那个老道士也不在那里。我们曾经来找过他，他们在这儿也埋伏着人。”

张凯惊问：“道观也成了他们杀人的地方？”

关兴说：“他们在山很多地方埋伏着人，进来了，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这么说我也不能出去了？”

“能。你先别出去了，我先出去，引着他们抓我，等他们跟着我跑了，你再走。记住，千万别朝外走，从那里来的原路回去，你活下去的可能性还大些。咱俩一起，活着的可能性为零。”

说完，关兴站起来要走。张凯很有些舍不得。虽然两人只认识了这么一会儿，但是张凯感觉能在茫茫森林中找到一个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关兴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张大哥，你保重，别忘了我的事儿。”

张凯还站着没说话，关兴抱抱拳，就走了出去。

张凯在他后面远远地跟着他。等关兴到了山坡那个破烂道观的时候，他就躲了起来。果然，关兴一现身，就有两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关兴回头朝张凯看了一眼，就钻进了树林中去。张凯看着那两个狼一样的人，追着他远去，才颓丧地坐了下来。

山顶的老道士已经不知去向，张凯似乎也没有了再爬上去的必要。张凯本来都打算下山了，却突然冒出一个强烈的想上去看一看的念头。

那些杀人恶魔已经追着关兴走了，那上面应该是安全了，既然已经来了，上去看看有什么关系呢？

张凯虽然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冒险，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让他顾不得考虑别的了，他抬起腿，就朝山上爬。

这一段山坡比较陡，有时候，他得用手拽着前面的小树，才能爬上去。有的地方有一堆一堆的落叶，那应该是被风旋过去的，他怕里面有蛇，就得绕着走，这样速度就更加慢了。

张凯气喘吁吁爬上坡顶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还是吓了他一跳。

一片残垣断壁。残破的建筑废墟几乎占满了半片山坡。眼前，只有比较低矮处一段墙还是好的，还站立着，别的地方，有的是整个倒在了地上，有的是只剩下了半截。院墙里，竖立着很多残破的墙壁。有的屋子山墙还很好，但是没有了窗户和房顶。

一片残破中，唯有前面院子中的一个超大的石碑竟然完好无缺。

张凯觉得有些奇怪。所有的建筑，似乎都保留着轮廓，保留着站立的姿态，但是都残破了，没有一个完整的。

张凯的感觉，就像是面对一群站立的，却没有了头颅的人。他们沉默着，用自己残缺的身体，进行着无言的控诉。

他压着深深的恐惧，从显然曾经是大门的缺口进去。从这儿能看到大殿。大殿里的各种塑像已经完全成了一堆堆的泥土，张凯没敢进去看，他在所有的房间前走过一遍，边走边喊着：“灵虚道长，灵虚道长。”

没人答应。

他从正殿喊道侧殿，上了台阶，转到后面喊，也一直没人出现。

张凯其实清楚，灵虚道长不会在这里。这个地方已经无法住人了。但是既然来了一趟，总不能看一眼就走吧。

在最后面几间小的房子前，张凯又喊了一声：灵虚道长。他打算喊最后一声，就在他话音落地，刚要转身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质问：“谁在喊师父？”

张凯吓了一跳。如果这声音是从前面房子里传出来的还好些，但是这声音是从背后传出来的，这就很有些吓人了。

他几乎是跳着高，转回身。

他的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道袍，拄着一根木棍的道士。道士三十多岁的样子，形销骨立，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